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和《教育強國建設規劃綱要（2024—2035年）》（以下簡稱《綱要》）都明確提出，要優化高等教育布局。高等教育布局既包括高等教育的學科、層次、類型布局，也包括高等教育區域布局和中央部門所屬高校與地方高校的布局。建設教育強國，龍頭是高等教育。高等教育布局是高等教育發展戰略的重要方面，在教育強國建設中具有重要作用。

優化高等教育布局，資源配置發揮著重要作用。高等教育資源配置既包括人財物等物質基礎，也包括政策導向。優化高等教育布局，要統籌處理供給與需求、公平與效率、存量與增量、政府與市場的關系，堅持正確導向，提高資源配置效益，助力教育強國建設。

實現供給與需求的動態平衡

供給和需求是高等教育布局的基本立足點，實現供給與需求的動態平衡是高等教育資源配置的基本要求。以需求定供給，以供給促需求，促進供需動態平衡，這是高等教育資源配置的總原則和總要求，規定高等教育資源配置的秩序，發展的輕重緩急和優先次序。

供給和需求是高等教育發展的兩個基本方面，主要指高等教育人才培養等供給要與經濟社會發展需求和國家戰略需求相一致，是既對立又統一的辯証關系，相互依存、互為條件。沒有社會需求，供給就無從實現，新的需求可以催生新的供給，如科技進步和產業升級會帶來新的人才類型的需求﹔沒有供給，需求就無法滿足，新的供給可以創造新的需求，人具有主動性和創造性，創新人才會實現科技創新與創造新的生產形態。如果高等教育供給與社會需求失衡，就會導致畢業生的結構性就業困難和大量人才學非所用。

高等教育供給和社會需求的動態平衡是實現高等教育可持續發展的基本條件，是高等教育布局的基本目標。學科專業的科學設置與調整機制，是保障高等教育供給與社會需求達成平衡的基礎條件。伴隨著經濟的快速發展，新技術、新產業、新業態和新模式調整迭代的周期不斷縮短，經濟和產業結構對未來專業及其人才培養的要求更高、變化更快將成為常態。目前我國人才供給結構與未來產業需求適配度不高，需要根據總需求與總供給的關系，對高等教育的學科設置和人才培養方案進行統籌謀劃，構建適應未來產業發展需求的學科動態調整機制，形成同未來產業需求相適應的人才培養體系。

要完善質量、特色、貢獻導向的監測評價體系，健全動態調整和多元投入機制，加大資源配置力度。《綱要》提出，建立科技發展、國家戰略需求牽引的學科設置調整機制和人才培養模式。實施一流學科培優行動，推動學科融合發展，超常布局急需學科專業，加強基礎學科、新興學科、交叉學科建設，支持瀕危學科和冷門學科。通過學科設置調整機制改革，使得學科專業結構與社會需要相適應、相匹配，更好發揮高等教育價值。

統籌好做優增量和提質存量的關系

高等教育布局要統籌好做優增量和提質存量的關系，全面提高資源配置效率。高等教育布局既是布局新高校和新學科的過程，也是對已有高校和學科進行調整優化的過程，前者是增量，后者是存量，兩個方面緊密相關、相互作用。我國高等教育已從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存量與增量之間的雙向互動關系明顯增強。高等教育布局要擴大視野，優化配置資源，善於從增量和存量相結合的視角觀察問題、提出發展方案和解決辦法。

從20世紀90年代到21世紀的前十幾年，我國高等教育主要是以規模擴張為主，高等教育毛入學率從不到10%擴展到現在的超過60%，實現了從精英化到普及化的跨越。在這一發展歷程中，資源配置主要是促進高等教育以較快速度擴張，擴張的主要載體是以高職院校為主的專科層級教育和應用型本科教育，形成了我國現在人才培養重心偏低的培養結構。當前，我國高等教育的人才培養結構需要由“金字塔形”變革為“橄欖形”。據測算，我國高等教育學齡人口在2032年將達頂峰，隨后會逐步下降。促進人才培養結構優化，不能依靠擴張增量來解決問題，而是要進行存量的調整優化。

從國際比較看，發達國家研究生教育在高等教育體系中的佔比普遍超過20%，而我國目前不到10%。《綱要》提出，有序擴大優質本科教育招生規模，擴大研究生培養規模，穩步提高博士研究生佔比，大力發展專業學位研究生教育。面向未來，資源配置需要向研究生教育和優質本科教育傾斜，同時對於現在的高等教育人才培養體系進行改革，實現高等教育人才培養層級結構的上移。

處理好公平與效率的關系

高等教育布局要處理好公平與效率的關系，堅持促進公平與提高效率的統一，這也是高等教育資源配置的價值取向。我國地域遼闊，各地經濟發展和高等教育發展並不平衡，高等教育布局既要考慮高等教育與經濟發展水平、產業布局與人才分布相匹配、相一致，提高資源配置效率，又要考慮教育的政治屬性、人民屬性，高等教育資源適度向中西部和民族地區傾斜，保証高等教育布局的公平。

《綱要》明確提出，支持部省合建高校加快發展，優化省部共建高校區域布局。新增高等教育資源適度向中西部地區、民族地區傾斜。完善對口支援工作機制。同時，要統籌中央部門所屬高校和地方高校發展。中央部門所屬高校110多所，佔高等教育的比例不到5%，地方高校佔比超過95%﹔中央所屬高校多數為“雙一流”建設高校和辦學特色突出的學校，整體辦學質量高，地方高校數量大、范圍廣、類型多樣，辦學特色和質量參差不齊。高等教育資源配置在促進中央部門所屬高校發展的同時，要考慮各個地方高等教育發展的實際訴求和客觀需要，調動各個省份和地方發展高等教育的積極性，更好促進地方高校高質量發展。

發揮好有為政府和有效市場的作用

高等教育布局要發揮好有為政府和有效市場的作用，優化資源配置機制，提高資源配置效率。更好發揮政府作用不是更多發揮政府作用，而是要堅持有所為、有所不為，把政府該做的事情做好做到位，解決好缺位、越位問題。充分發揮市場機制作用，就是要創造更加公平、更有活力的高等教育發展環境和競爭機制。

高等教育分類發展要充分發揮高校辦學自主權，建立公平合理的競爭機制和資源配置機制，促進高校科學定位和分類辦學，而不能靠行政命令和指定方式進行分類改革。《綱要》提出，按照研究型、應用型、技能型等基本辦學定位，區分綜合性、特色化基本方向，明確各類高校發展定位，支持理工農醫、人文社科、藝術體育等高校差異化發展。這意味著研究型、應用型和技能型高校不是按照規模和學科的齊全程度來定位——研究型大學也可以小而精，學科單一，應用型高校和技能型高校也可以規模大，學科齊全﹔研究型高校也可以稱為“學院”，應用型高校、技能型高校也可以成為“大學”。不以名稱、規模、學科來界定高校分類，而是以辦學質量和辦學特色來劃分高校類型，促進高校合理競爭、各安其位。根據不同類型高校功能定位、實際貢獻、特色優勢，建立資源配置激勵機制，引導高校在不同領域不同賽道發揮優勢、辦出特色。

《綱要》提出，加大高水平研究型大學建設力度。加快建設中國特色、世界一流的大學和優勢學科，聚焦優勢學科適度擴大“雙一流”建設范圍。“雙一流”將擴容的消息一出，高教界和社會各界人士無不關心的問題是：擴多少？如何擴？是從現有高校中選拔一批高校和學科進入“雙一流”建設范圍，還是通過建設新型研究型大學等方式擴大“雙一流”建設高校范圍？“雙一流”建設高校擴容，既要發揮政府的主導作用，在高質量建設現在已經確定的“雙一流”建設高校的基礎上，適度從現有高校中選拔更多高校進入“雙一流”建設范圍。同時，要充分發揮市場機制作用，引導地方和民間資本投入高水平研究型大學建設中，現在的南方科技大學、深圳理工大學、上海科技大學、西湖大學就是現實例証。資源配置要充分發揮市場機制作用，吸引更多民間資本投入高等教育發展。

高等教育布局是教育強國建設規劃的重要方面，也是高等教育發展戰略的重要組成部分，更是以高等教育為龍頭帶動教育強國建設，更好服務國家戰略和經濟社會需求的前提條件。面向教育強國建設目標，要圍繞教育科技人才一體發展謀篇布局，著力統籌供給與需求、存量與增量、公平與效率、政府與市場，通過優化資源配置將已有優勢轉化為發展優勢，推動高等教育高質量發展，實現建成教育強國目標。

（作者：李立國，系清華大學教育研究院教授、教育部—清華大學教育戰略決策與國家規劃研究中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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